第(2/3)页 而钟鼓司的太监却急得不行,以朱祁镇的身份,本该敲钟一万下的,全国服丧。 可是,他已经不是太上皇了,是郡王啊。 如果敲钟的话,会不会让北京城以为皇帝驾崩了。 所以钟鼓司太监去司礼监,司礼监无人值夜,连个主心骨都没有。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之后,宫门开启,官员鱼贯而入,如奉天殿议事,若非遇到重大之事,皇帝不在京中,他们也不入奉天殿议事的。 “敲什么钟!倭郡王只是郡王而已,如何敲钟?” 李贤呵斥那太监。 若敲钟的话,那不是疯了吗? 还把朱祁镇当太上皇吗? 那太监被首辅呵斥,只能去找张永做主。 张永被瘦马案牵连,虽然还做司礼监掌印,但这个印掌得心惊肉跳、如坐针毡。 他本就好酒,昨晚那么喜庆的日子,他喝几盅喝醉了,醉后把宠妾给鞭打了一顿,才睡得舒坦。 别看张永是个太监,在内城拥有一座豪宅,妻妾上百人。 同样做大珰,他做得远不如兴安。 兴安虽然贪,但没贪得他这般明目张胆,一个太监,娶的媳妇比皇帝都多,过的日子比勋贵都奢侈。 随着瘦马案爆发,张永傻了,但不妨碍他醉生梦死。 这个时辰,他还没醒呢,也不知道倭郡王薨逝了。 奉天殿。 李贤面露苦涩,他初任首辅,三把火没烧,反而被烧了两把火,他好似是背锅首辅。 倭郡王的死,对大明绝对是一记重锤。 对这位新登首辅,是一次巨大考验,若处理不好,他就得引咎辞职,处理得好,也没什么功劳。 毕竟皇帝亲哥哥死了,还死得让流言四起,皇帝能开心就怪了。 问题是,皇帝在南京啊。 恐怕因倭郡王之死,要提前回銮,回到北京主持大事了。 新政改革,可能进入停滞期。 “诸君想必已经知道了吧,昨日夜间,倭郡王不幸薨逝,姚阁老、王阁老等人已经去南宫探望了。” 李贤没想好,该如何处置。 倭郡王之死,这件事太大了。 话音方落,李实出班:“倭郡王薨逝,疑点颇多。” “根据太医院归档,正月十八后,倭郡王身体已经见好,甚至陛下对倭郡王的寝居都进行了严格规定,也不许任何妇人面见,而倭郡王为什么好端端的忽然就薨逝了呢?” “这是疑点一。” “疑点二,从倭郡王生病后,太医院三百多位太医,日夜照顾,为什么在二月初二当晚,太医为何那么慢?太医不是住在南宫吗?倭郡王病逝时,太医去哪了?为何没有立刻对倭郡王实行救治?” “这两个疑点不查明,此案怕是要众说纷纭,中伤皇室声望。” 李贤却不想当朝查案,毕竟天下事太多了,一旦查案,中枢就要暂时停摆。 敢因私废公?被皇帝知道,所有人都得吃瓜落儿。 “左都御史,奉天殿上不宜讨论此案,此案便交给刑部来查,大理寺寺卿尚在江苏,只能劳烦俞尚书了。”李贤看了眼俞士悦。 俞士悦想死的心都有了。 又是我? 又把我踢出去顶雷? 这个案子,疑点不是多,而是太他吗的多了,可能查吗?敢查吗?把皇帝查出来咋办?伱们负责吗? “下官这就开始调查。”俞士悦闷声道。 他逃不过的。 为什么就点他,因为他没用啊。 李贤想收他入门,俞士悦胆小,不敢入李贤的门,所以李贤报复他,让他出去顶雷。 顶雷就顶雷,反正他不会入李贤的门的,他怎么看李贤这个首辅,都是兔子尾巴长不了。 李实悻悻回列。 这样一句轻描淡写的调查,怕是什么都查不出来,尤其是俞士悦,汉宗案就什么都没查出来,还把水给搅混了。 这个人,似乎是皇帝的人。 李实对朝局有点看不透,反正大明一连发生了四宗奇案,再加上这一宗,就是第五宗了。 皇帝不在京师,就出这么多幺蛾子? “事已经发生了,当务之急是倭郡王以什么礼节下葬,该上什么谥号。” 李贤没敢说庙号,庙号是皇帝才能上的。 这才是最头疼的事。 是该以皇帝礼,还是亲王礼? 郡王礼肯定不行,皇帝和倭郡王兄友弟恭,不会用郡王礼下葬的,最差也得高于亲王礼,毕竟兄弟关系和解了呀。 却无人应答。 很显然,没人愿意搭理李贤。 李贤也是郁闷,他刚回中枢,曾经的根基都被皇帝斩断了,想重新屹立中枢,是需要时间的。 结果大案频发,他这个首辅摇摇欲坠。 而再往深了想,就更有意思了。 武学、倭郡王之死,都是在于谦被罢黜首辅之位,李贤立足未稳之时发生的。 此时,于谦、方瑛等在京的勋贵,匆匆而来。 可能是情报晚了一点,也可能是故意晚的,毕竟是勋贵,若消息比文官还灵通,皇帝会怎么想? 于谦眸中闪过一抹黯然。 若他在首辅之位,政府机制就不会运转得这么慢了。 他能利用党羽,快速把各案查清。 也许,正因为他有这个能力,皇帝才迫不及待把他换掉。 “本公认为,当先去南京报丧,再让刑部调查倭郡王薨逝之疑案,至于谥号,还得等陛下来定。”于谦提议。 是啊,得看下葬的规格,万一皇帝良心发现,以皇帝之礼下葬呢? 方瑛面露讥讽,想屁吃呢? 皇帝把正统放在嘴边,怎么可能把朱祁镇奉入太庙,灵位放在自己的前面?那不是摆明了说,他朱祁钰的皇位,不是先帝定的,而是机缘巧合砸自己头上的吗?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,若朱祁镇是皇帝,那么他的儿子也有皇位继承权? 朱祁钰是傻子吗?给儿子留这么个烂摊子? 最多以亲王礼下葬,谥号怕是也不是什么好谥号。 以皇帝的小心眼,肯定会用个下谥,用绿叶配红花嘛,没有朱祁镇的搭配,怎么彰显景泰帝的伟大? 朝中看透这一点的人很多,但没人敢直说。 说来说去,倭郡王的死,并不出奇。 从他忽然转性,大肆临幸美人,就知道他离死期不远了,哪有人这么祸害自己的? 别看皇帝数次下旨申斥,对倭郡王极尽关心。 可有心人就会发现,若无皇帝允许,哪个宗王敢这么给倭郡王进献美人?而且,进献的都是伶伎! 良家妇人哪会把男人迷成那样?也不会敲骨吸髓,只有那些下贱的昌妇,才会敲骨吸髓,对男人极尽魅惑。 当然了,也怪倭郡王管不住自己,进献了就用?不考虑考虑自己身体? 用就用吧,一夜一个,不能夜夜八个啊?铁人也得报废啊。 活生生把自己掏空了。 今年朱祁镇才三十五岁啊!就把自己累死了。 此案疑点极多,很多地方都经不起推敲。 姚夔等人铁青着脸回来:“南宫诸女,竟有十几个怀有身孕,是刚刚查出来的。” “何意?去年南宫确实有十三人受孕,有一位已经诞下了一子,尚未得到封号。”李贤没明白。 “又查出来十几个。”姚夔道。 王复补充:“十六个。” “怎么可能?旬月以来,倭郡王身体败坏到了极致,如何能让女子受孕?” 李贤脸色急变,这是宫闱之事,玷污皇室血脉,是抄家灭族的大罪! 而且,此事事关皇家颜面,怕是会让皇帝极为震怒。 敢往皇家血脉里面掺沙子,那些妇人是疯了吗?真当皇家的血统,谁都能进来? “本阁都不好意思开口!” 王复苦笑:“倭王妃、万夫人、高夫人等人,皆互相指认,有说德王欺母的,有说秀王欺母的,还有说那些妇人是带着身孕进来的,还说去年诞下的王子,不是皇家血脉!” 朝臣目瞪口呆。 朱祁镇刚死,就狗咬狗了? “俞尚书,此事交给你调查!”李贤不敢讨论下去,此事不管怎么说,都是错。 他心力交瘁,执掌朝政,已经十分疲累了。 却又摊上这烂事。 宫闱之事,查清得死,查不明白得找替罪羊。 俞士悦苦笑,又把我踢出来? 周瑄咋就这么好命呢,没在中枢,本来改革后,刑部不再管这些烂事了,全部移交大理寺了。 谁让大理寺官员多不在京师,而此事又太大,除了他俞士悦,别人扛不住这个雷。 “南宫暂且封宫,不许人出入,再派人为倭郡王守灵,写下奏疏,请陛下做主吧。” 李贤也坐蜡。 于谦目光闪烁,想得比任何人都多,人在局外,看得也通透,最后幽幽一叹。 内阁一连发出三道奏疏,送去南京,请皇帝乾纲独断。 收到第一封奏疏时,朱祁钰手一抖,愣了半晌:“去把皇太后、常德请来。” “皇爷?” 朱祁钰瞥了他一眼:“别问。” 他喜怒不形于色,此事太大了,整整筹备了一年半,才终于尘埃落定。 消息传到仁寿宫,孙太后就察觉到不妙了。 近来,总有坏消息传来。 如何规劝朱祁镇都不听,她下了诸多懿旨,杀死了上百个人,依旧阻止不住朱祁镇偷星的心。 她都想不通,朱祁镇这是怎么了?难道是南宫憋得? 不能啊,南宫尚有十几个妃嫔,怎么着也不能憋成这样啊,问题是身体都败坏成这样了,还不停下来。 她刚开始怀疑是皇帝的手段。 可是,皇帝下了一百多道圣旨,能想办法都想了,还挡不住朱祁镇。 这里面就值得深思了。 这天下,有皇帝劝不住的人? 难道是朱祁镇太叛逆?就不听皇帝的话? 孙太后拖着疲惫的心来到乾清宫,常德紧绷着脸,猛地心里一沉:“可、可是镇儿……” 朱祁钰行礼后,将奏疏交给孙太后。 吧嗒! 孙太后仅看到薨逝,手指颤抖,就拿不住奏疏,奏疏掉在了地上,眼泪跟泉涌般流出:“怎么会这样啊?” “朕也不知啊,正月十六,太医院说倭郡王身体变好。” 朱祁钰的眼睛红红的:“怎么忽然人就没了呢?” 可是,孙太后不信。 朱祁钰是什么东西,她心知肚明。 猛地,她仰起头:“皇帝,是不是你害死了镇儿!” 常德脸色急变。 伺候的宫人也吓得跪在了地上。 “皇太后,朕为何要害他啊?朕拥有如此广阔的疆域,难道还容不下朕的亲哥哥吗?” 朱祁钰道:“朕出京前,已经跟他和解了。” “他也答应了朕,他不要这江山,朕就把倭国封给他!” “这您是知道的呀!” “朕离京之后,放开了南宫的管制,南宫自由出入,还让他担任宗人令,管束诸王。” “而这一年来,他也安分,没给朕生幺蛾子,朕投桃报李,自然对他也极尽优容。” “朕和他相安无事,大明蒸蒸日上,不好吗?” “朕为何非要害他呀?” 朱祁钰满脸赤诚:“行,就算朕真要害他,那他第一次晕厥的时候,完全可以不给他治疗,让他去死就可以了!” “朕没有啊!” “每次都派太医用心给他治疗,然后又给他赏赐,让他活得舒坦些。” “他曾经对朕的好,朕都记得的!” “朕富有四海,难道还能亏着亲哥哥那一份吗?” “您想过没有,如果那样,朕百年之后,要如何面对父皇啊?” “他是朕的亲哥哥啊!” 朱祁钰语气一缓:“这一年多,他昏厥几次了呀?是谁给他救回来的?” “朕若他害他,令太医不给他诊治便是,何必闹得天下看皇家的笑话?让朕也成为天下的笑柄?” 朱祁钰看着孙太后:“皇太后,您说,朕图什么啊?” 看着朱祁钰赤诚的眼神,仅那么一瞬间,孙太后竟有几分动摇,真不是他? “母后,陛下怎么会害倭郡王啊?” 常德帮朱祁钰说话:“嫡亲兄弟,哪有什么深仇大恨啊?” “他们已经和解了呀,这一年多,陛下对倭郡王的好,女儿都看在眼里呀!” 第(2/3)页